我不记得这段情节出现在哪一部电影当中了,但是我记得那是我的一位老师告诉我的,一个小男孩,拿着一封信站在他祖母的坟墓前,轻轻的告诉他的祖母:“奶奶,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老了。”这是他的成长,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在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疯狂的想要去看完这部电影,可是却始终无法得知他的名字。
从我开始记事起,对于成长的思考与向往便从未停止过,父母口中的长大许是永远不会到来的,他们一直像我仍在襁褓之中一般深沉的关爱着我,可是对于我自己而言,成长是我从找到妈妈撒娇着要一根棒棒糖又或者一个竹蜻蜓到我已经不再喜欢那些幼稚的东西,从我玩到七八点钟便觉得天色不早到现在已经上了大学,可是我仍然觉得成长是我一直以来还是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很喜欢类似于村上春树与太宰治这类人的作品,但是我从来没有认真或者说正式的去阅读过此类的作品,就像是对于一位喜欢的姑娘,你倘如真的喜欢,就会懂得什么是克制,而不再是年少轻狂的放肆,可能不算太恰当,但每每我从朋友及各种社交软件,如微博之类,窥视到一角此类作品的一小段内容,便欢喜的不得了。每一次,都似乎对于我的成长带来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但是其实每一个年龄段的成长,我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并且牢牢的记住。就好像我知道陪着母亲出去买菜时要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角,就好像我知道了其实父亲不是无所不能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于我成长带来的帮助与那些不善于表达的关怀,就好像有一次我在凌晨突然醒来,去厕所的途中我看到了父亲抱着母亲,在悄悄的、放肆的流着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好像长大了一点。
我曾在一个并没有清楚记住的地方看到过一段话“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这是村上春树的成长,他在一瞬间跨过了成长的桎梏,他变老了,或许是被迫,又或者以一种他不愿意接受的方式,得到了成长。
其实成长对于每一个人,即使是从刚刚记事的孩童到已然垂死的老者,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以为成长如果单单是指年龄的增长的话,那么将会一文不值,或多或少的,每一个人的成长都是因为一些可能说不上沉痛但却一定是深沉的故事或者事故,才从而得到的。蝴蝶的成长需要从可能会夺去她生命的、会给她带来巨大痛苦的茧中获得,并且无法取得任何的帮助,因为如果她的成长不是自己拼尽全力的话,她将会失去自己的飞行能力,终其一生都无法窥得天空的美好。
但是对于智慧较为发达的人类来说,成长则显得更加沉重,我们的成长可能不会带来身体上的痛苦,但是每一次的成长都是对于心灵的拷问与折磨。你会听取别人的建议,你可以吸取别人的教训,但是这仅仅是你的成长到达了一定程度才可以做到的事情,而且当时的你还不可以走进死胡同。
在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经历了第一次生离死别,比起以往去参加葬礼而言,这一次确实有所不同,我可以感觉的到,但是当年的我尚且年幼,我知道死与生,但是以我当时浅薄的见识与经历,我无法理解仅仅这俩个字背后代表的,是多么激烈的意义与情绪。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不仅仅带表着那个成天乐呵呵的小老头已经不会再一次拎着我和弟弟在那条清澈的小溪里洗澡,也代表着所有与他有关的,他所深爱的与深爱着他的人经历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可能不愿意接受的成长,而这件事情给我带来的真正的成长,则是在我看到了“女子本柔,为母则刚”这句话以后,回想起了当时的母亲几乎以泪洗面,我好像,才终于收到了外公给我的最后一次礼物,即便代价惨重到终于明白了的我几乎无法接受。
就在我几乎已经以为我习惯了外公的离去,我认为我的勇敢与坚强几乎可以抵抗住一切我可以或不可以想象到的痛苦时,我的祖父去世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时光说不上美好与体面,这个一直以来支撑着四个家庭(即我父母,我大伯,我姑母与他自己的家庭)的男人,一直以来都是乐观,善良,将自己收拾的十分体面的男人,没有办法做到生活自理,这对于照顾了我祖母一辈子的他来说,该是有多么的难堪,因为他是各种意义上的传统的中国男人,有点大男子主义,骨子里的好强不输给现在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但是,这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的事情时他被病痛折磨到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只记得,他只记得我与我的祖母。我祖父的遭遇似乎与我所知,所受到的教育相悖,因为当时我只是疯狂的记得也祈祷着所谓的好人有好报,但是都是徒劳的,我的祖父终究还是走了,他带给我的东西,应该是在我的骨子当中的,是一种我更愿意称之为传承,而非仅仅是成长。
再到了我的祖母,是喜丧,怎么喜?凭什么喜?我的悲伤不比前俩次的少,但是却也有着足够的坚强,因此,我才更加的无法理解,那些形色各异的、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脸上挂着的表情基本上你见过的都有,但是除了在我的家人身上,你见不到悲伤,哦,不对,不是见不到,而是太多了,是那种礼貌,廉价,不值一提的悲伤,简直悲伤到令人作呕,但是就是这样的悲伤,也会马上被酒桌上的推辞与嬉闹,饭桌上的客套与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热闹而取代,然后,结束葬礼。
这三次直接的面对着生死,我获得的东西太多了,可是代价大到甚至让我不愿意去回想,只是在有的时候会感到愧疚,可在生活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与人来提醒你,让我知道,我没有忘记,我只是习惯,然后,背负着。而就在我自私着怨天尤人的时候,我的父亲突然有一天早上去为我祖父母上坟的时候,带着很复杂的表情,好像,可以称之为笑?然后他摸着我的头,告诉我:“爸爸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办法形容我当时的感觉,就好像让你在高空坠落,但是你在水了,可是浑身都是被灼烧的感觉,就好像,你不存在了一个瞬间。
我还是在成长,我还是不懂成长,或许世界上就根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成长,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办法去忘记或者改变,即将到来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知道,我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快乐,习惯痛苦。也许我一直以来都还只是一个幼稚到了骨子里的人,我喜欢和小时候一样看着蚂蚁搬家,看着云在天空中游泳,看着今天花开,明天花败,看着好多变了的东西,却依然熟悉,可能是因为我也变了,便觉得依然熟悉吧。
时间说到底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与之相关的成长则更胜之,因为你甚至无法具体去描述什么是成长,年龄,心态,对同一事物的看法,天真,不再天真。根本就没有什么成长,我只是背着越来越多的包袱与疑惑,在时间的洗礼下苦苦的坚持。因为如果你坚持不下去的话,所谓成长的代价,是谁帮你支付的?我情愿负重前行,但是我不要该来的因为他人的支撑而替我背负。